【題記】2023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內蒙古考察并主持召開專題座談會,提出力爭用10年左右時間,打一場“三北”工程攻堅戰,全力打好包括黃河“幾字彎”攻堅戰在內的三大標志性戰役。
記者多次來到黃河“幾字彎”南岸的庫布其沙漠,實地調研三北地區防沙治沙的情況,并從當地群眾那里,得知了一個動人卻又鮮為人知的故事。
一個叫阿門其日格的地方,曾經有四位基層黨委書記,數十載接力種樹播綠,帶領阿門其日格人從“沙盆風口”中奪回了家園。如今,老書記們的精神激勵著新時代阿門其日格的干部群眾,他們依舊在造林治沙的第一線不懈奮斗。
為什么“三北”防護林工程,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才能瑜伽場地干成?為什么“三北精神”能夠代代相承并發揚光大?在中國共產黨成立103周年之際,記者來到阿門其日格,看阿門其日格的樹,訪阿門其日格的人。
阿門其日格的旱柳。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你不會太留意阿門其日格的樹——最常見的旱柳,細長的枝條不成比例地斜生在粗矮的樹干上;同樣常見的白楊,也略顯干瘦,但向天挺拔,似乎在倔強地宣示:樹,哪能向風沙低頭?
阿門其日格的白楊,略顯干瘦,但向天挺拔。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阿門其日格,庫布其沙漠和毛烏素沙地曾經的“握手”之地。
樹,從20世紀60年代起,在這里“破沙”、挺立……60年過去了,這里不僅楊柳遍布,更有灰綠色沙蒿里冒出的簇簇沙柳和檸條。
你可能也從未聽說讓樹“破沙”的人,但阿門其日格飽經滄桑的老人,數十年后仍哽咽著向記者講述他們的故事。村口路邊,幾乎每個60歲以上的村民,都能跟你講這里的樹有多珍貴,跟你講帶領阿門其日格人種樹的是誰。
李治平。李明亮提供
王占文。王小燕提供
馮耀華。本報記者張典標翻拍
圖為郭巨才。受訪者供圖
李治平、王占文、馮耀華和郭巨才,是內蒙古鄂爾多斯市杭錦旗原阿門其日格鄉(公社)的四任黨委書記。
這四任書記,從1961年起,帶領阿門其日格人“死磕”風沙數十載,接力種樹播綠,硬生生掰開了庫布其沙漠和毛烏素沙地握在一起的“手”,帶領阿門其日格人從“沙盆風口”中奪回了家園。
2023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內蒙古考察時,走進巴彥淖爾市臨河區國營新華林場,了解“三北”防護林體系工程建設情況,感慨地說:“像‘三北’防護林體系建設這樣的重大生態工程,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才能干成。”
根深扎沙地、葉望向蒼穹。樹,讓黃河“幾字彎”南岸曾經的漫漫黃沙,變成了今天的郁郁蔥蔥,但種樹的人——李治平、王占文、馮耀華和郭巨才,都已故去。
阿門其日格的樹,默默為他們的功業作證。一代代阿門其日格人,銘記著他們的姓和名:“我們永遠記得他們、想念他們!”
(一)牽著毛驢、拄根棍子,走遍阿門其日格,他決定:種樹,防風固沙
1961年,不滿30歲的李治平調任阿門其日格公社黨委書記時,這里已是杭錦旗沙化最嚴重、最窮困的地區之一。
“全是沙!”今天,在原阿門其日格的各個角落——杭錦旗錫尼鎮阿門其日格村、烏蘭敖包村、阿日柴達木村和中圖村,老人們都會指著目之所及的農田、草地,告訴你當時這一切都是寸草不生的“明沙梁”。
阿門其日格的沙丘(1990年8月攝)。劉占峰供圖
過度開荒令這塊本就氣候干旱、又鄰近沙漠的土地遭受嚴重生態破壞,“欺負”過土地的阿門其日格很快被風沙欺負,陷入“越缺糧、越開荒、越沙化”的惡性循環。
老人們講,當年的風兇,跟現在可不一樣。“鋪天蓋地那個大沙塵,暗無天日,白天也得點燈。”
冬春多風,室外少有挺胸走路的人。人們低頭、捂臉、瞇眼,搖晃著前行,臉被打得生疼,嘴里嚼得出沙味。
張潤煥回憶,小時候刮風沙,臉被打得生疼。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最要命的,是種糧“捉不住苗”。每年春播,農民至少得種三四茬。種一茬,被風沙打死;再種一茬,再打死……趕上壞年景,種五茬還“捉不住苗”,一春辛勞,顆粒無收。1960年,阿門其日格公社7萬畝耕地共產糧100萬斤,畝產僅14斤。
阿門其日格鄉網圍欄內的農作物(1990年8月攝)。劉占峰供圖
如今的阿門其日格,一個農民在玉米地里勞作。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有的村子,隔三岔五有人家睡了一宿醒來久不見天光,才發現流沙埋了房子,一家子奮力從窗戶掏洞鉆出地面,或者被鄉親們挖出來。據《杭錦旗志》記載,20世紀六七十年代,阿門其日格“流沙高出房頂是習以為常的事”。
“風沙刮得黃霧霧,越看越想沒活頭。”牽著毛驢、拄根棍子,足跡遍及全公社每個角落的李治平,見到的就是這么個阿門其日格。
到阿門其日格當書記,就得讓這一方水土能養活一方人——認準這個道理的李治平作了決定:種樹,防風固沙。
1990年8月拍攝的阿門其日格人在種樹。劉占峰供圖
老人們回憶,在阿門其日格,這是破天荒頭一回有人號召大伙種樹。
然而,疑慮聲也不小:種莊稼都來不及,還種樹?滿地沙的地方,能種活樹?沒見過幾棵樹的人,知道怎么種樹?
如今,只有70歲以上的阿門其日格人親歷過“老書記”帶大家種樹的過往。他怎么說服大家的、說了什么話,已經沒什么人說得清,但人們記得那個大高個、爽朗的書記發動社員時,“和氣!可和氣了!真和氣!”
人們也記得,他走遍全公社找樹,發現阿門其日格僅有的樹幾乎都長在雨后才有水的水泡子邊,于是選了烏蘭敖包、奮勇和阿魯柴登三個水泡子多的大隊搞試點,還親自蹲點烏蘭敖包,帶領社員們開始種樹。
李治平的兒子李明亮記得,一次去烏蘭敖包看望住在老鄉家、久不見面的父親,老鄉卻告訴他,父親早上四五點就出了門。“那天風聚會沙刮得啥也看不見,老鄉都說,風這么大,別出去了,他說不行,種樹一天都不能耽誤。”
李治平組織各大隊支書去隔壁伊金霍洛旗有植樹造林經驗的公社參觀。參觀回來,支書們個個摩拳擦掌。有人好不容易弄回一棵榆樹苗,種在學校對面的“硬圪梁”上,驗證干旱硬梁上能不能把樹種活。試驗的結果讓支書們為之一振:種得活!有的樹就這么皮實!
那年月那地方,種樹太難了,不僅風沙大,還缺“樹栽子”。
“樹栽子”就是樹苗,沒苗怎么種樹?李治平從伊旗借來一部分樹苗,又發動家家戶戶找親戚朋友幫忙,從外地找,終于找到一批“樹栽子”。還不夠,他又推動公社允許社員在自家房前屋后種少量“自留樹”,剪下枝條當苗。他還劃出800畝農田給如今的國營阿魯柴登治沙站(當時叫“阿魯柴登苗圃”)育苗。
“李治平書記來之前,我們這里沒人種樹。”后來跟樹打了一輩子交道的阿門其日格林業干部張潤煥,今年67歲了,他人生中見過的第一棵樹,就是7歲時父親響應李治平號召,從外地帶回的一株成人膝蓋高、小指頭粗的榆樹苗。小樹苗被種在張家老屋旁,如今,盤根錯節,干分兩股,狀似合抱,承載了一方土地的綠色記憶。
5月30日,張潤煥站在開始治沙時種下的一棵榆樹前。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說老實話,那時候種樹活了多少不知道,就是種!老百姓至少知道種樹了。”79歲的阿門其日格人、擔任過鄂爾多斯市人大常委會主任的高峰云,與李治平一起種過樹。他認為,李治平帶給阿門其日格的是關于樹的一場“啟蒙”。
經過幾年“種樹啟蒙”,阿門其日格的樹一天比一天多,阿門其日格人種樹的熱情也一天比一天高。
5月30日,張潤煥站在開始治沙時種下的一棵榆樹前。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采訪期間,記者跟隨張潤煥爬上學校對面的“硬圪梁”,找到了當年那棵證實在阿門其日格的干旱硬梁上也能種活樹的老榆樹。
即使后來植樹防沙工作被迫中斷那些年,這棵榆樹依然堅強地扎根生長。
村民們講,20世紀70年代,龍卷風——也有說是雷擊,放倒了這棵樹,但它倒而不死。大家仍愛惜著它,在老榆樹的枝條上,系上祈福的布條。臥在地上的老榆樹,繼續抽新枝、發綠葉,又活了半個世紀。直到2023年,這棵阿門其日格治沙造林史上的“證物樹”,才“與世長辭”。
我們眼前的,是以一身交錯盤結的筋骨守護“硬圪梁”的老榆樹骸骨,沉默、頑強、死而不朽。
李治平時期種下,如今,以一身交錯盤結的筋骨守護“硬圪梁”的老榆樹骸骨。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二)阿門其日格無路可退了!他發起七天七夜的大討論,決定:造林,就是出路
老輩們異口同聲:王占文是在阿門其日格人走投無路的節骨眼上,被旗委派來的。“他臨危受命,救了阿門其日格的命。”
那是1970年,李分享治平已離任、植樹防沙被中斷的阿門其日格,變得更窮、更困難、更棘手。36歲的王占文,曾擔任過杭錦旗農業局局長,旗委派他到阿門其日格任黨委書記,希望有經驗、能力強的他能改變這里的面貌。他二話沒說就來了。
李治平早先帶領社員種的樹,不少已遭破壞,只剩下一些沙蒿、寥寥無幾的檸條和少量“自留樹”。
資料顯示,那時,阿門其日格公社65萬畝土地,沙化面積達57萬畝。過去相距70余公里的庫布其沙漠與毛烏素沙地在阿門其日格正在“握手”。“握手沙”肆虐下,“人無糧食畜無草,取暖做飯缺柴燒”,大批農戶因無法生存背井離鄉。
阿門其日格的沙丘小樹屋(1990年8月攝)。劉占峰供圖
來阿門其日格的第三天,王占文像當初的李治平一樣,騎著毛驢下了鄉,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隨爸爸搬來阿門其日格后,當時只有10歲的王小燕偷著哭了好幾回。“全是沙,啥也沒有,風刮起來把臉打得生疼……我當年最大的心愿就是離開這里。”
王小燕老也見不著父親,倒是班里同學今天這個、明天那個地跟她報信兒:“王叔來我們小隊啦!”
今天,阿門其日格的老人提起王占文,描繪的幾乎都是同一個畫面——架一副眼鏡,挎個黃軍包,拄根棍,拿著筆記本,揣著旱煙袋,一個人走村串戶走到你跟前。
王占文(右)和馮耀華。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翻拍
“見一個人,進一戶門。見了走路的跟走路的調研,見了放羊的跟放羊的調研……問得特別細,白天晚上就這么個走。”說著說著,張潤煥掉淚了。
“來我們家住過,人不拿架子,我們鋪的毛氈,沒有褥子,他說行呢行呢,就這挺好,還能撓癢癢。”擔任過阿門其日格村支書的高鳳卿說。
已故阿門其日格公社秘書劉茂成曾撰文回憶王占文:“他的筆記本記得滿滿的。每個村有幾顆明沙圪蛋,他都數好記入本本內。”
那幾年,王小燕對于父親最深的記憶,就是家里一摞摞筆記本都寫滿他漂亮的手書。
劉茂成在文章里記錄了王占文走遍全公社后開領導班子會的場景:“王書記不時插話,他想把匯報會開成一個大家出主意、想辦法、共同切磋琢磨的會議。”
聽干部們用“風起明沙流,壓倒房子人搬走”“房子埋在沙里邊,出路只有向外遷”形容阿門其日格現狀,王占文問大家:“出路只有向外遷?老百姓走光了,留下我們這些干部做什么?讓這塊土地變成毛烏素、庫布其,老百姓會答應嗎?黨和政府會允許嗎?”
大家越討論意見越統一,終于擰成一股繩:窮在沙上,害在風上,少在樹上,差在干上。阿門其日格的出路是大搞植樹造林,讓黃沙變綠洲。
5月30日,在阿門其日格,庫布其沙漠邊緣的沙丘被樹林阻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王占文召開公社三級干部會議(以下簡稱“三干”會),發起“阿門其日格出路在哪里”的大討論,帶領各級干部和群眾代表共同探討出路——坐等救濟?背井離鄉?還是造林自救?
高鳳卿作為阿麻加汗大隊民兵連長,參加了會議。“王書記先帶我們去陜西神木縣參觀全國造林先進單位,回來就組織大討論,64個生產隊,整整討論了七天七夜。”
座談會上,說起老書記們當年帶領阿門其日格人種樹的故事,每個人都收不住話頭。圖為高鳳卿(右一)回憶種樹治沙往事。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領導說話辦事要讓老百姓聽得懂,覺得有道理,才會按你說的辦。”高鳳卿對這次決定了阿門其日格日后命運的大會記憶猶新。
王占文說,阿門其日格地處毛烏素和庫布其的“握手”地帶,沙漠和沙地握上手,阿門其日格就全被沙占了,沙進人退,你出路在哪?你往哪退?你只能干,只能植樹造林,背水一戰!
5月30日,張潤煥拿著鐵鍬去管護樹苗。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高鳳卿回憶,后來每次開會,王占文都要反復這樣講。“他在田間地頭、困難戶的炕頭,跟大家拉家常,老百姓把他看成共產黨的化身,公社干部、大隊干部親切地稱他‘王頭兒’。”
就像如今村里人誰都見過沙柳,老輩的阿門其日格人似乎誰都見過王占文,都聽過他講的話。
張潤煥印象最深的是王占文說:在阿門其日格,種樹就是出路,不種樹死路一條。
記者在中圖村偶遇75歲的村民趙興發,提起王占文,老人說:“他講你們要好好干,不要鬧得爺爺吃了孫子糧,不把環境保護起來,有點東西你吃了,后人就沒了。這句話我現在還記得。”
在中圖村偶遇75歲的村民趙興發,談起當年四任黨委書記,“共產黨的好干部,誰不愿意跟著好好干一把,對不?”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王書記對每個生產隊情況清清楚楚,‘三干’會上,拿著筆記本子,統一部署。來你這個隊,說你這幾口人、多少地,要種多少樹,問你準備種哪?苗條咋解決?你有問題提出來,想辦法給你解決。64個生產隊,全都問遍,最后定了春秋兩季一人種一畝樹。”高鳳卿回憶。
李治平也回來了,在阿魯柴登苗圃當主任,抱著總要輸液的病體,為種樹育苗,不辭辛勞。
“三干”會后,統一思路、明確出路的阿門其日格人發起大兵團作戰,進入轟轟烈烈的大造林時期。
1975年繪制的阿魯柴登苗圃示意圖。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三)“李治平探路,王占文規劃,馮耀華堅持,郭巨才發揚光大。這些干部確實是干部,干部干部,先干一步”
高峰云曾將阿門其日格植樹治沙的故事比作一部連續劇,“4個書記是編劇,沒有他們,連續劇演不下來”。
聽說有記者來采訪老書記們當年帶領阿門其日格人種樹的故事,張潤煥、高鳳卿、烏蘭敖包村原支書白三寶、阿日柴達木村原支書李樹華早早地聚在一起等著。
聽說有記者來采訪老書記們當年帶領阿門其日格人種樹的故事,老人們早早地聚在一起等著。從右到左分別為:白三寶、張潤煥、李樹華和高鳳卿。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他們中年紀最小的也65歲了,都親歷了家鄉的“黃沙變綠洲”,說起老書記,回憶起熱火朝天的造林年代,每個人都收不住話頭。
座談會上,說起老書記們當年帶領阿門其日格人種樹的故事,每個人都收不住話頭。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李治平探路,王占文規劃,馮耀華堅持,郭巨才發揚光大。這些干部確實是干部,干部干部,先干一步。”高鳳卿感慨。
“領導都帶頭干,王占文書記包的我們奮勇大隊,帶我們種沙柳。全大隊11個生產隊,排著隊、唱著歌,把紅旗插在各自的沙梁上。民兵也領著娃娃們來種樹,他們掏坑,娃娃遞樹栽子。幾年下來,把奮勇大隊種成了自治區最早的萬畝林大隊。馮耀華當時是公社副書記,包的是阿魯柴登,郭巨才當時是公社副主任,包了什里加汗。王占文還專門組織了測繪隊,繪出地圖,統一規劃,給所有農田種上防護林,定下在哪修路種上行道樹。20年后按圖修路時,施工隊發現,路基兩旁的樹早種好了。”白三寶回憶。
1972年繪制的無柴登地形地貌圖。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1975年前后,在時任公社書記王占文、副書記馮耀華支持下,5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起早貪黑徒步3個月,拉斷4根測繪繩,手繪出全公社65萬畝土地的地形地貌圖,在此基礎上形成植樹造林藍圖,規劃出360條大型防護林帶和127條林網化道路。按圖行動,造林大軍很快遍布阿門其日格,荒蕪的土地大面積綠了起來。
當年測繪隊繪出地圖后,按照統一規劃種下的單行旱柳林帶的遺存。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造林發現沒技術人員,公社把我送出去讀工農兵大學,就學治沙造林。1976年,王占文書記送我走之后,他就被調走了,1978年我回來時,書記是馮耀華。”張潤煥說。
馮耀華是個什么樣的人?
“焦裕祿那樣的人!能把群眾發動起來,沒錢也能做成大事。阿門其日格的第一處梯田、大壩就是在他手上建成的。他在家排行老三,走到哪,群眾都叫他‘三哥’。”張潤煥說。
“也有人叫他‘拼命三郎’。特別能苦干,打井修壩掏石頭,親自動手。有時候跟社員一起喝兩口小酒,會喊大戲,唱陜西梆子。”白三寶補充,“干活干得兩手全是血裂子,他就找一塊生羊油,在油燈上烤,讓滾燙的油滴入血裂子,燙完用膠布裹起來,第二天繼續干。”
“他的手比我的還粗糙。”張潤煥伸出自己拿了幾十年農具的古銅色的手。
“1976年,我們去他下鄉的阿魯柴登速地溝,看見他挽著褲腿子打井。那是個干實事的人,而且講話能講到農民心里頭。”高鳳卿說。
在馮耀華的兒子馮玉寬看來,父親能發動群眾,說白了就是跟群眾一起干。“我小時候去速地溝,看見他挽著褲腿拿著鍬跟老百姓一起干活,老百姓咋干他咋干,老百姓坐下抽煙了,他還在那干。”
速地溝廢棄的大壩。新華每日電訊記者記者王京雪攝
“他來我們村蹲點,在車馬大店住了四五年,以身作則,勤勤懇懇。”李樹華就是速地溝人。在這里,馮耀華邊植樹造林,邊搞水利建設,領著全村百姓修大壩,連村里十幾歲的女孩都組織起“鐵姑娘戰斗隊”加入其中。
馮耀華還帶大伙在壩旁山坡上修出九宮格能自流灌溉的7層梯田,人們在這里第一次種活了小麥,吃上了白面。大壩建成后,壩里養魚,壩下種果,速地溝一時被譽為阿門其日格的“魚米之鄉”。“前溝溝果樹飄香,后溝溝鯉魚跳浪,沙海深處人歡笑,好日子過得直想唱。”
如今的阿魯柴登速地溝水庫已經荒廢,兩頭牛在梯田上吃草。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多年后,隨著條件改善,村里打上機井,大壩逐漸廢棄,壩下無人料理的果樹卻還年年結果。今年,又有不少綠色小果子掛在枝頭。馮玉寬每到夏天都要回來摘一點,帶回家曬果干。“這就是一種情結。小時候放暑假,我們孩子就來這吃果子,吃到肚脹……”
馮耀華當年帶頭修起的大壩已廢棄,壩下無人料理的果樹卻還年年結果。今年又有不少綠色小沙果掛在枝頭。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在人們的回憶里,馮耀華有一張再樸實不過的“農民的臉”,一雙布滿老繭的苦干的手,一副跟誰都能輕松打成一片的好脾氣。但在原則問題上,他毫不含糊;在關鍵時刻,他勇于擔當。
據說,有人曾勸馮耀華找機會調離阿門其日格這塊“不毛之地”,這個樸實、厚道的漢子黑著臉問:“把艱苦的、惡劣的條件推給別人,問問自己的良心何在?在戰爭年代,這不是逃兵是什么?阿門其日格不變綠,我死也要死在阿門其日格!”
改革開放后,阿門其日格的造林事業迎來春天。
1982年,馮耀華在阿門其日格率先推行林業生產責任制,將12萬畝集體林木和宜林的荒沙全部劃撥到戶,規定“誰種誰有,長期不變,允許繼承”,并頒發“林權證”。
“馮書記是冒著風險作的決定”,張潤煥找出一張當年的老證,“家家戶戶都來登記造冊,每張證都是我親手發出的。”
張潤煥向記者展示1982年馮耀華頒發的“林權證”。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這為阿門其日格造林注入了新活力,群眾種樹積極性倍加高漲,開始以每年3萬畝的速度植樹造林。村民們只要發現空地,不是種樹就是種草。中圖村有村民看到位于上風頭的鄰村阿斯楞圖的空地沒綠化,擔心上風頭刮風、下風頭起沙,便跑去種樹,還因此引發了糾紛。最后,馮耀華出面調解,樹歸中圖村,地歸阿斯楞圖。
當馮耀華帶著速地溝村民們發展水利時,郭巨才背著行李扎根什里加汗大隊。
這是個在阿門其日格都以窮出名的地方,沙化嚴重。人們為找點柴火挖苗斷根,村里植被只剩龍王廟周圍的一株檸條沒人敢動;牲畜沒草吃,公羊剩了一只還得到隔壁鄉放;社員年年“倒分紅”,干了一年活,年底反倒欠了集體的賬。“沒糧沒草沒柴燒,麻根糜茬搶著掏。一只公羊倒場放,一苗檸條龍王保”。
阿門其日格的沙丘(1990年8月攝)。劉占峰供圖
如今的阿門其日格沙地里能刨出濕潤的沙土來。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郭巨才個子不高,話少、面黑、性子倔,在百姓間有“黑龍爺”的別稱。他來后,領著大伙執行“三禁”:禁掏檸條,禁掏沙蒿,禁摟燈香(指沙米,一種沙生植物)。村民有意見,說沒柴燒,郭巨才不多說話,自己出錢買土磚茶,跟附近牧民換牛糞,動員村民拉牛糞當柴燒,又調來鏈軌車,裝上雙鏵犁,車一開,雙鏵犁翻起泥土,人們跟在后面插樹苗。
劉茂成在文章中回憶:春秋兩季,原本“和尚頭”的什里加汗種上了77行、合計176公里長的林帶,成活率高達85%以上。兩年時間,什里加汗流沙披綠,擺脫了沒糧沒草沒柴燒的困境,人們也在實踐中,認識到治沙造林的重要性。
今天,村里的龍王廟仍在,周邊綠意更盎然。
阿門其日格的龍王廟,如今已經郁郁蔥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說到郭巨才,每個人都要提一嘴他“消滅山羊”的故事。
1983年,馮耀華退休,郭巨才接任阿門其日格鄉(當時公社已改為鄉)黨委書記。這時的阿門其日格已綠樹成蔭,植樹造林的重心也轉向管護。
當時,鄂爾多斯羊絨產業迅速發展,羊絨需求與日俱增,越來越多的村民養起山羊。郭巨才認為,阿門其日格林草數量有限,絕不能過度放牧,尤其山羊吃草根啃樹皮,必然嚴重威脅這里歷盡千辛萬苦、來之不易的一片綠。
李樹華和高鳳卿都記得他在“三干”會上擲地有聲的怒喝:“有山羊沒我,有我沒山羊!”
阿門其日格禁養山羊后,有大養殖戶放出狠話:“你敢殺我的羊,我就割你的頭!”郭巨才還是砸過去那句話:“有山羊沒我,有我沒山羊!”
李樹華回家就賣了家里的40來頭山羊。“心里頭肯定也不愿意,但村干部一定要帶頭。當時村里很多人接受不了,因為山羊肉和山羊毛是很大一塊收入來源。”
阿門其日格黃沙變綠地,這是沙地上生長的沙柳、沙蒿等。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當年在村里推行禁養山羊的干部,都挨過不少罵。“后來我們林業成功了,老百姓也理解了,說不這么管,阿門其日格的樹也成不了氣候。”白三寶說,“現在看見有山羊啃樹,大家還會說,當年郭老漢可忍不了這個。”
除了以鐵規鐵紀管護造林成果,接任書記后,郭巨才還在杭錦旗林業局“村民承包50畝以上沙地,栽活1畝樹補貼3元錢”等政策扶持下,率領阿門其日格人向全鄉尚未“根治”的三大沙地:桃紅巴拉兒、楊二正巴拉兒和吳柴登巴拉兒發起最后沖鋒——他們用網圍欄圍封了23萬畝沙地,防止牛羊入內啃食,再由人工種植配合飛播和機械播種,種樹種草,讓三大沙地逐漸遍植草木。
“我們家在網圍欄里也分了百來畝沙,那年我正好在種玉米,郭老漢來了,說趕快去栽樹!玉米遲兩天種不害事,我就先栽了樹,百來畝樹都成活了。”白三寶說,“他不止說我一個,每個村子挨個轉,誰不栽樹就追過去說。”
阿門其日格的黃沙,就這樣一天天、一月月、一年年,逐漸變成了綠洲。
阿門其日格的行道樹。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四)毛烏素與庫布其徹底“分手”,阿門其日格的樹,“修成正果”
截至1990年,阿門其日格全鄉有林面積達37.6萬畝,林草覆蓋率在85%以上。1995年,阿門其日格獲評“全國造林綠化百佳鄉(鎮)”榮譽稱號。
“再不要說我們沙灣灣窮,沙灣灣栽下了富裕根。全國造林百佳鄉,神州大地美名揚。”
30多年奮斗,四任書記接力,毛烏素與庫布其徹底“分手”,阿門其日格的樹,“修成正果”。
5月30日,在阿門其日格,庫布其沙漠邊緣的沙丘被樹林阻擋(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我現在還驚嘆,那些干部怎么有那么大的號召力,把群眾都能凝聚起來、發動起來呢?”張潤煥問。
談到這個“大問題”,人們想起了許多“小故事”。
“書記跟農民沒隔閡,跟群眾夾說帶笑,隨便拉在一起喝燒酒。”白三寶說。
“農民家也沒個好吃的,碰見什么吃什么,吃完了都要放幾張糧票、幾毛錢。”張潤煥說。
“腳踏實地,拄個棍就來,我們吃的那飯,人也不嫌,天天幫我們干活……共產黨的好干部,誰不愿意跟著好好干一把,對不?”趙興發說。
王占文是公認脾氣“最硬”的書記,“像個軍人,有膽又干脆”,批評起人不講情面,可想起他,哪個不心里酸軟?
每逢過年,他總是裝袋旱煙,背上挎包,獨自去隊里給飼養員喂馬,替一年不得休息的羊倌放羊。
白三寶親眼見過他讓羊倌李官駒回家過年,自己替他放羊,“年三十一天,初一一天”。“放羊要往返30多里地,他一大早趕著羊出門,太陽落山才回來。回來時,嘴上叼著煙袋鍋子,棉衣里還抱著一只剛下的羊羔。”李官駒的兒子李英兒回憶。
馮耀華在村干部碰頭會上,聽說村里的三嬸子穿一條扎住褲腿的大襠褲,干活時偷著把隊里的“山藥”(當地方言,指土豆)往褲子里塞,有人想讓她“丟丟人”。“你讓她丟人,我拿你問事!”馮耀華鐵青著臉。
“他說,這是我們干部的工作沒做好,不然群眾不會忍饑挨餓。”鄂爾多斯市政協辦公室四級調研員王樂平說。
2016年,王樂平擔任主編,與同道一起編印了記錄阿門其日格植樹造林歷程的文史資料書《綠色阿門其》。此后,每回路過阿門其日格,他都會想起四位書記,勉勵自己要多做點事。
63歲的韓爭奇是《綠色阿門其》的攝影師,也是土生土長的阿門其日格人。“我們當時那種環境,要不是幾任書記一任接著一任干,是很難改變的。”
這是2022年7月23日拍攝的阿門其日格衛星圖,當地的治沙植綠效果十分明顯。
“第一條是黨的領導,第二條是一任接著一任干,第三條是動員群眾。”王樂平總結了三大“秘訣”。
“幾位書記一個號,人人吹著一個調,一任接著一任干,一任干給一任看。”馮玉寬說。
“他們是真正的共產黨人,永遠受人尊重。”高鳳卿說,“幾十年后,他們都還被記著,這就是百姓的口碑。”
白三寶一直想寫篇文章,想了好幾年,題目就叫《書記啊書記,人民想念你們》……
(五)他們笑著揮揮手,慢慢轉身,步入林海,化作其中的一棵棵樹,與這片土地永遠相連
1992年,王占文去世。
在鄂爾多斯的家中,王小燕回憶起父親的一生。“我媽以前跟他開玩笑,說你種了這么多樹,也背不走一棵,他說我不管那套。”
她想起1982年自己大學畢業,決定遠走高飛后,父親一年年、一回回地念叨:你那么好的腦筋,為什么不回來建設家鄉?“我那時沒體會到他的精神,甚至大學畢業很多年也沒有意識到。40多歲以后,我對人生有了更深刻的理解,才意識到身邊就有這么好的榜樣。”
1997年,王小燕回到內蒙古,幾年后進入財政系統工作,經手了一批惠民項目。“做這些具體工作時,我想起父親本分、踏實地為大家辦事的樣子,才發現人是需要精神的,人的精神世界有很廣闊的天地。”
2001年,李治平去世。
李明亮曾陪父親回阿門其日格故地重游,“他說,你看看,這是我領頭種的樹”。
從小看著父親種樹,聽父親講生態環境的重要,2001年,李明亮在毛烏素沙地最南頭、距離父親工作過的阿魯柴登治沙站不遠處,花十來萬承包了一萬多畝沒人愿包的沙丘。“每年春秋兩季,我跟老婆連雇人帶自個兒干,種了15年樹,一直種到2016年,全都種綠了。”
“哎呀,我跟你說,真有成就感!”他聲音流露出明顯的興奮,“你看著樹種起來,把沙一塊塊治住,那心情可不一樣了!我覺得我這輩子行了,這就是我最大的貢獻。”
2004年,馮耀華去世。
1983年他剛退休,就在村里認領了上百畝沙地。“父親說,他在阿門其日格治沙20多年,但沒有一棵自己的樹,他想親手再治理一塊沙丘,所以包了這塊地,領著我們全家大干了3年,把樹栽得滿滿的,他自己又斷斷續續經營了六七年。”馮玉寬說。
馮玉寬站在當年父親帶領全家種樹的地方。新華每日電訊記者王京雪攝
那幾年,一到種樹季節,馮家的兄弟姊妹就聚到一起,跟著父親下地種樹,再帶著一身沙回來吃母親烙的餅。“那種氛圍特別好。我到現在都愛種樹,樹種在什么地方,就留在什么地方。我們這代人,每個阿門其日格家庭都有自己種樹的故事。”
5月30日,馮玉寬回到阿門其日格,查看當年和父親一起種下的一棵樹。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孫子4歲時,馮玉寬抱著他專門來看這片樹林,“看看過去老祖宗種樹治沙多么不容易”。
2016年,郭巨才去世。
他一輩子沒離開過阿門其日格。“對組織不提任何要求,不講待遇,不求回報,讓他到市林業局當干部,他還不愿意,不想離開阿門其日格。”高峰云說。
“阿門其日格評上全國造林綠化百佳鄉后,有人要在樹林里給郭老漢立一個功績碑,老漢說不行,阿門其日格的造林是幾代人共同完成的,不是他一個人的功勞。”白三寶說。
單絲不成線,獨木不成林。
在今日的阿門其日格,路,不會忘記老書記們踏遍全鄉的足跡;風,不會忘記老書記們的痛與笑;土地,不會忘記老書記們的汗與淚;每一棵樹,不會忘記老書記們平凡的名與不朽的功。
而在那棵“硬圪梁”上的老榆樹前,在原奮勇大隊的萬畝沙柳林前,在速地溝大壩下的果樹前,在曾經只有一苗檸條的龍王廟前……他們的身影仿佛穿越時空,一一閃現,四顧阿門其日格一地的綠色與并不起眼的樹,他們笑著揮揮手,慢慢轉身,步入林海,化作其中的一棵棵樹,與這片土地永遠相連。
阿門其日格的樹。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六)從阿門其日格的老書記,到新時代造林治沙的“新支書”,都昭示著一個真理:建設好守護好綠色家園,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才能干成
前人種下了“三北”固沙之樹,也培育了“三北精神”之樹。
1991年出生的大學生村官張冬,2021年回到家鄉,擔任阿門其日格村的黨支部書記。“我很好奇,大家都說我們這里以前是沙漠,那后來咋變成今天這樣?回來以后,村里的老人跟我講了這些老書記的故事。”
了解家鄉的過去,張冬對當年的老書記們產生了深深的感激。“作為新一代基層干部,我要傳承老書記們的精神,繼續植樹造林,讓家鄉的植被覆蓋率進一步提高。”
如今的阿門其日格已經郁郁蔥蔥。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張典標攝
在杭錦旗,造林治沙已經成為一種精神傳承。據旗林草部門介紹,20世紀90年代以來,全旗人民在生態保護建設方面書寫了一份份新的答卷,而老阿門其日格人的精神閃耀在答卷的每一頁——
1997年,杭錦旗穿沙公路動工,修路治沙同步進行。旗里組織7次萬人以上的生態建設大會戰,造林面積達150多萬畝。
2000年以來,杭錦旗相繼申請、實施了退耕還林還草、天然林保護、“三北”工程、京津風沙源治理等一系列國家生態重點工程。到2023年,全旗森林覆蓋率和植被蓋度分別由2000年的7.23%、16.2%提高到18.08%、65%。
黨的十八大以來,杭錦旗不斷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推動生態文明建設落地見效。旗委書記華誠說:“杭錦旗深入踐行習近平生態文明思想,團結帶領各族干部群眾,一張藍圖繪到底,實現了從‘談沙色變’到‘點沙成金’的華麗轉變。”
在黃河“幾字彎”攻堅戰施工點上,獨貴塔拉鎮道圖嘎查黨支部書記、嘎查委員會主任牛金梁,帶領村“兩委”早早地來到現場,和大家一起干得熱火朝天。道圖嘎查通過“黨支部+企業+農牧民”模式,由黨支部牽頭成立民工連隊,“領著村民干、帶著村民賺”,動員農牧民參與種植、出售沙柳、檸條等,目前已實施護沙、種植等項目5.8萬畝。
5月30日,張潤煥駕駛拖拉機行駛在沙地上,這里經過多年綠化,已是綠意盎然(無人機照片)。新華社記者 連振 攝
34歲的敖日格樂家住吉日嘎朗圖鎮格更召嘎查,2012年大學畢業后返鄉投身庫布其沙漠治理。十余年來,敖日格樂從青澀的大學生成長為“治沙老手”。最近趁著雨水多,敖日格樂抓搶時間種楊柴、插沙柳。作為嘎查的新一輩治沙帶頭人,敖日格樂說:“從父輩手中接過治沙接力棒,我要繼續向沙漠要綠色。”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年輕人像敖日格樂一樣,在前輩和廣大黨員干部的感召與帶領下,活躍在黃河“幾字彎”南岸的庫布其沙漠防沙治沙一線。
2023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內蒙古考察時指出:“像‘三北’防護林體系建設這樣的重大生態工程,只有在中國共產黨領導下才能干成。三北地區生態非常脆弱,防沙治沙是一個長期的歷史任務,我們必須持續抓好這項工作,對得起我們的祖先和后代。”從阿門其日格的老書記,到新時代造林治沙的“新支書”,幾代人數十載接力種樹植綠的故事,正是對總書記這一重要論斷的生動注腳。
新時代,黨把生態文明建設擺在前所未有的高度。2023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內蒙古主持召開加強荒漠化綜合防治和推進“三北”等重點生態工程建設座談會,提出力爭用10年左右時間,打一場“三北”工程攻堅戰,把“三北”工程建設成為功能完備、牢不可破的北疆綠色長城、生態安全屏障。習近平總書記要求全力打好包括黃河“幾字彎”攻堅戰在內的三大標志性戰役。
鄂爾多斯市委書記李理表示,作為黃河“幾字彎”攻堅戰的主陣地、主戰場,鄂爾多斯深入貫徹習近平總書記重要指示精神,大力弘揚“三北精神”,推進沙漠邊緣和腹地、上風口和下風口、沙源區和路徑區協同治理,固沙、阻沙、控沙、治沙齊抓,以日均超1萬畝的速度推進沙地治理,攻堅戰開局良好、戰果顯著。
“我們深入實施防沙治沙和風電光伏一體化工程,謀劃推進了‘光伏長城’‘十大孔兌’綜合治理等標志性工程,全面構建黨委領導、政府主導、企業和農牧民為主體、全社會參與的防沙治沙格局,通過以工代賑、先建后補等方式帶動農牧民人均年增收2萬元以上,實現了地區增能、沙漠增綠、人民增收、企業增效‘一舉多得’。” 李理說,“下一步,我們將全面落實黨中央和自治區黨委決策部署,全力打贏黃河‘幾字彎’攻堅戰,為筑牢我國北方重要生態安全屏障作出應有貢獻。”
今天,治沙的手段科技含量越來越高,治沙的方式更加豐富多樣,但“艱苦奮斗、頑強拼搏”的“三北精神”卻永遠閃耀,就像阿門其日格的樹,永遠挺拔在祖國北疆,守護著綠色長城。(記者方立新 劉偉 王京雪 朱文哲 張典標)